第(1/3)页 地狱中的众鬼怪们,对人间过年一事的观念,主要分为两派。 念旧尘世烟火的鬼魂们,还保留着人间记忆,对过年一事心心念念。 每逢过年,它们回想着自己曾在人间中过年的样子,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,仿佛身边的凭空出现了客厅,卧室,走廊……它们模仿凡人除尘,洗衣,倒水,切菜,下锅,摆筷等动作。还会招呼其它念旧的鬼魂们一起对着空气做着大扫除的事情。 在除夕之时,更是会出现一群鬼围在一起,吃着不存在的年夜饭。一切都在复原它们残留不多的人间的记忆。有些鬼们更是欢天喜地地起舞,仿佛身处的地方不是炼狱而是极乐之地。 在念旧尘世的鬼魂中,也有一部分的鬼魂,每逢过节就神情哀伤。人间传来的每声鞭炮声都让他们颤抖,全身上下好像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。 这些哀伤的鬼魂们也努力想要加入“大扫除”的队伍,但却被鞭炮声折磨的不堪重负。 这部分的鬼魂是最悲惨的,念着过年的事,却无法享受过年的乐。那些快乐的鬼们不理解同伴的痛苦,只觉得他们是来破坏气氛的家伙们。 其它鬼怪越快乐,这群鬼魂也就越悲伤。到了快乐至极和悲伤至极的程度,双方便扭打在了一起。 另一派,便是对过年一事毫无感觉的幽魂们。 在地狱里,时间恒定,无日夜交替,无春秋四季,分钟小时星期月份这种计量单位在此处也彻底丧失了所有的意义。过年是件人间的事情,独属于人类自己设定自己庆祝的节日,与其他纬度和生物关系并不大。并不是来自于人间的鬼魂们也就完全不了解过年这件事情。 有些是彻底不在意此事,但也有一些对另一派的大张旗鼓感到隐隐的不悦。 这种不悦感与过年本身并没有很大的关系,只是一些鬼魂见不得其它鬼魂在享乐。一旦看见了有幸福的苗子即将生长出来,就要想方设法地把它们统统掐死在襁褓中。 正因为此,每到过年的时候,地狱中的打斗事件反倒比以往更甚。这些鬼怪们为着各自对“年”的理解扭打在一起,嚎叫,撕咬。“大扫除”是没有办法好好进行下去了,“年夜饭”也吃不成。 在地狱中,美好的事物总是短命的。比起好好过个年来说来说,还是要与对方掐个你死我活比较重要。 今天的人间是大年初一,但在地狱中并没有法定节假日一说,所有的上班时间都是根据自己的实际状态来决定的。 所谓实际状态——抛开作为凡人的我的阳间杂事不谈——身体健康,心理健康,精神健康,也是我衡量今日是否适宜前往地狱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因素。如果身体本就乏累,心又杂乱,是无法好好接待客人的。 若是因为自己的身心疲惫而造成对客人的疏忽,自我责备之情就难免会出现。 这种自责的情绪就像是青玉笔打在了自己头上一样。 综上所述,今日自身感觉虽说不上一等一的良好,但也是普普通通可以接待客人的程度。 窗外鞭炮声从远处偶尔传来,我伴随着人间的欢庆,张开双臂,跃入地狱中。 门口的莲花灯亮起来了,事务所迎来了第二十五号客人。 “呀!没想到今日执笔大人还营业!”青年男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声音不高但带有磁性,让我想到年轻的流行歌手。 几声马蹄在地上跺步的声响传来,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:“地狱其它凡人官员都休息去了,今天办个事儿都不方便,可是吃了一天的闭门羹。” 我听着马蹄声,还以为客人是骑着马(也许是牵着马)进来的。待客人走近了,我才发现客人竟然是一匹人马! 人身的部分赤裸着上半身,露出结实的胸部轮廓和腹肌,手臂修长且健硕。他没有肚脐,下腹部的地方开始密集地长出马儿红棕色的短毛,马身上有白色的斑点花纹,黑蹄子,黑马尾。男人梳着一头乌黑的长脏辫,眉峰凌厉,高颧骨,眼窝深邃,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带着几分好战的气息。 人马很高,木椅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小了。他礼貌地移开木椅,半跪下前蹄和后腿,窝坐在木桌之前。 “您好,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?”我铺开笔墨。 “达达契克尔,”人马回答说,“称呼我为达达吧,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。” 我在宣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:“好的达达,请问今天找我来,是为了何事?” “没啥事儿,自己在地狱呆久了,挺寂寞的,就想找个人聊聊天。” “也可以,”说话间,烟花绽放的声音又络绎从人间传来。 第(1/3)页